“李家妹子，对，就这么写，你手巧，学得快！”

正热闹着，门口光线一暗，又进来了几个人。

打头的正是陆清顾，他身后跟着李宪，还有不知怎么也溜达过来的钱研。

几位首长都没穿常服，就穿着普通的训练装，但那股子气势还是让教室里安静了一瞬。

陆清顾目光扫过讲台上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女人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，随即对众人摆了摆手，低声道。

“大家继续学习，我们就是来看看。”

说着，就和李宪、钱研自觉地站到了教室最后排，靠墙根站着，像三尊门神。

课间休息的时候，气氛就更活络了。

李宪是个闲不住的，瞅见村里一个后生写得歪歪扭扭，直接凑过去，抢过人家手里的木炭条，大嗓门就嚷开了。

“你这写的啥？蚯蚓找它娘呢？看俺的！”

他大手一挥，在本子上写了个斗大的人字，虽然也不咋好看，但气势十足。

他这一带头，那几个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军官也忍不住了，纷纷下场当起了助教。

这个教“口”，那个教“手”，教室里顿时变成了大型识字现场。

钱研自然也抓住了这个机会。

他没去别处，径直走到了陆瑶负责的那片区域，脸上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，俯身对一个正在努力写自己名字“王秀莲”的妇女进行指导。

“这位大姐，你看这个‘莲’字，草字头，下面先写车，再写走之儿……”

他讲解得细致耐心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旁边正在喝水的陆瑶听到。

他一边教，一边状似无意地抬头，对陆瑶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，低声道。

“瑶……陆瑶同志，你这教学方法很生动，大家学得都很快。”

陆瑶礼貌地笑了笑，没接话，心里却暗道：这家伙，还真是无孔不入。

而讲台另一边，韩春梅可算是找到了表现机会。

她特意理了理鬓角，走到陆清顾附近，声音拔高，娇滴滴地开始教几个战士念“提高警惕，保卫祖国”，那眼神，时不时就往陆清顾那边飘，恨不得直接把首长拉过来当学生。

陆清顾却像是没看见一样，目光一直落在穿梭在学员中、耐心解答问题的陆瑶身上。

见她讲得口干舌燥，他默默走过去，拿起讲台上的搪瓷缸子，去后面给她续满了热水，又无声地放了回去。

这一晚，文化活动室里灯火通明，人声鼎沸。

有朗朗的跟读声，有因为终于写出自己名字而发出的憨厚笑声，有军官们粗声大气的指导声，也有韩春梅那略显突兀的娇嗔教学声……

各种声音气味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了一幅七十年代特有的、生机勃勃的扫盲夜课图。

直到熄灯号快响了，人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，边走边兴奋地互相考问着刚学的几个字。

陆瑶和韩春梅收拾着东西，虽然累，但看着彼此被汗水濡湿的鬓角，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個带着成就感的笑容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