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救了沈砚时,他昏迷前用一块玉佩抵在我掌心:「等我,必以正妻之礼相聘。」
可十年后,他挽着师妹对我说:「念儿于我有救命之恩,你让让她。」
我笑着点头,转身嫁给了他瞎眼的兄长。
大婚那夜,新郎用指尖抚过我眼角:「你终于认出我了?」
「毕竟,」他轻笑,「你当年夸过我的眼睛像星河。」
十年了。
顾家后园那株她亲手栽下的红梅,又开了。细碎的雪沫子沾在嫣红花瓣上,冷香混着冰雪的气息,丝丝缕缕钻入肺腑。沈璃站在廊下,望着那一片灼灼之色,指尖却感受不到暖炉的温度,只有一片冰凉的麻木。
脚步声自身后响起,很轻,却带着一种她熟悉到骨子里的节奏。是沈砚。她没有回头。
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色大氅落在她肩上,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,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:“天寒,仔细冻着。”
沈璃没有动,目光依旧凝在梅花上。
沈砚转到她身前,俊朗的面容在雪光映照下有些模糊。他顿了顿,才道:“阿璃,有件事……想与你商量。”
来了。沈璃心中一片平静,甚至有些想笑。
“下月十五,是我与念儿定下的吉日。”沈砚的语调平稳,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,“你知道,当年若不是念儿舍命相救,我早已死在北地的雪原上。她……她如今孤苦无依,对我又情深义重,我不能再委屈她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沈璃,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施舍的歉意:“你是我未过门的正妻,沈家未来的主母,身份尊贵。念儿她……性子柔顺,不会与你相争。只是这正妻之位,于她有救命之恩的意义。阿璃,你向来识大体……”
“让我让给她,是么?”沈璃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她抬眼,看向这个她倾慕了十年、等待了十年的男人。他的眉眼依旧英挺,只是那双曾经让她以为盛着星辰的眼睛,此刻看来,却只剩下理所当然的算计。
沈砚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接,怔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是。你放心,正妻该有的尊荣,我一样不会少你。只是名分上……委屈你了。”
掌心似乎又泛起那块蟠龙玉佩的冰冷触感。十年前,那个浑身是血、奄奄一息的少年,将玉佩塞进她手里,气若游丝却斩钉截铁:“等我……必以正妻之礼相聘……”
十年。她守着这句承诺,守着这块玉佩,看他一步步从沈家不起眼的庶子成长为如今炙手可热的权臣新贵。她替他周旋内宅,打点关系,甚至在他遇险时,不惜以身为饵引开追兵,落下这一身寒症。到头来,却只换来一句“你让让她”。
为了一个救命之恩。
一个……她直到三日前才偶然得知真相的“恩情”。
那***去城外寺庙为病中的母亲祈福,偶遇一位隐居多年的老神医。老人一眼认出她随身携带、用以镇痛的伤药药方,惊问来历。她说是依照当年救下沈砚时,从他怀中掉落的一张残方所配。老神医捻须长叹,说此方乃他独门秘传,只赠予一位曾于北地雪崩中救下他性命的少年,那少年……目不能视。
而十年前,沈砚遇险,是在南方的烟瘴之地。时间、地点,全然不对。
苏念儿?不过是在沈砚被人从雪地里救回府后,第一个凑上去“照料”的人罢了。
十年倾心,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。
“好。”沈璃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,甚至带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,“我让。”
沈砚似乎松了口气,又或许觉得她答应得太轻易,想再说些什么:“阿璃,我知你……”
“沈公子,”沈璃打断他,肩上的大氅滑落在地,她也懒得去捡,“婚约就此作罢。祝你与苏姑娘,百年好合。”
她转身走入风雪中,脊背挺得笔直,再未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