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砚珏是当朝皇帝的嫡长子,为了历练他,皇帝将其派往西南蛮荒之地。
而姜怜月身为当朝丞相府嫡女,不顾家族劝阻,生生承受了家法九十九鞭,后又在祠堂跪了整整三日,硬是为自己求来这个同行的机会。
她在北地苦寒之城陪伴谢砚珏整整三年。如今他终于得蒙圣眷,即将还朝,不日便将册封太子。
她为他付出的这一切,终于要开花结果。
姜怜月拢了拢身上的斗篷,正要去找谢砚珏,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她的庶妹姜芊雪。
姜怜月微微蹙眉。
这么晚了,姜芊雪为何独自一人在这?她不是应该在城外的庵堂为祖母祈福吗?
姜怜月刚要上前询问,却见姜芊雪忽然眼睛一亮,望向园门方向,脸上绽开笑容。
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姜怜月看见一个身影。。
正是谢砚珏,她倾心相许、付出一切陪伴三年的未婚夫婿。
姜怜月心头一喜,正欲出声,却见姜芊雪快步奔向谢砚珏,径直扑入他的怀中。
而谢砚珏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,将姜芊雪紧紧拥住。
姜怜月的脚步登时顿在原地,她眼睁睁看着谢砚珏的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。
这亲昵的姿态,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养成。
【这二人……不是早就决裂了吗?】
姜怜月脑中一片混乱,想起三年前谢砚珏离京前,曾当众与姜芊雪断绝往来的一幕。
那时他握着姜怜月的手说:“此去经年,得怜月相伴,吾之幸也。”
姜怜月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两步,隐在假山后,听见了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对话。
“砚珏哥哥,我实在等不及你明日进城,就借祈福之名出城,在这别院等了两天了。今日终于见到你了!”
谢砚珏将她搂得更紧:“北风凛冽,何必在此苦等?若是冻坏了身子,叫我如何心安?”
“我不管,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。”姜芊雪撒娇道,忽然语气一转,带着几分试探:“姐姐陪你这三年,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?”
谢砚珏沉默片刻,轻叹一声:“自然不会忘。只是怜月她……毕竟陪了我三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……”
姜芊雪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,声音顿时冷了几分:“你舍不得了?可是当初你答应我的,说你舍不得我陪你吃苦,又想有人全心全意地照顾你,这才在临走前问姐姐愿不愿同去。
“从来不是我舍不得跟你吃苦,是你舍不得我吃苦……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终于,谢砚珏开口:“放心,太子妃只会是你。怜月……终究是我负了她,我会补偿她的。”
“如何补偿?”姜芊雪追问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安。
“赐她金银珠宝,良田美宅,再为她择一门好亲事,保她后半生无忧。”谢砚珏的声音平静,“如此,也算对得起她这三年的陪伴了。”
姜芊雪似乎满意了,重新依偎进他怀中,两人继续低语着情话。
假山后的姜怜月却已经浑身发冷,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。
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一旁的山石,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一句轻飘飘的赏赐……这就是她付出一切换来的?
姜怜月是丞相府嫡女,谢砚珏是皇帝长子,两人自小订婚,是京城人人称羡的一对。
她仍记得少时相伴读书,他在***为她摘下一枝红梅,别在她鬓边,笑着说:“怜月如梅,凌霜傲雪,世人都说唯有牡丹真国色,但在我心中,梅花更胜一筹。”
她也记得三年前,皇帝为历练谢砚珏,将他派往北地苦寒之城。那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,朝中无人看好这位皇子。
翌日启程前,他更是当着众人的面,问姜怜月是否愿意陪他同去北地。
当时她多么欣喜,以为他终于看到了她的好,却不知他只是舍不得心爱的女子去受苦,又需要有人全心全意地辅佐他,这才选择了她这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嫡女。
为了与他同去,姜怜月不顾家族劝阻,生生承受了家法九十九鞭,后又在祠堂跪了整整三日,滴水未进,险些丧命。
父母最终拗不过她,只得放行。
启程那日,谢砚珏看着她背上一道道狰狞的血迹,一遍遍地保证:“怜月,我定不负你。”
三年间,她在北地不畏艰苦,陪他走***情,施粥布善,助他赢得民心;
她一次次写信回家,恳求家族在朝中为他周旋,使皇帝不至于遗忘这个远在边陲的儿子;
她甚至在一个月前的洪水中,不顾自身安危,救出了当代大儒顾先生的幼孙,使得谢砚珏得到了文人士族的支持,终于得以提前返京。
这一切的一切,原来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做嫁衣。
她捂住自己的心口,那里仿佛***入一把不停搅动的匕首,传来一阵阵疼痛,令她每一次呼吸都难受无比,好似要溺毙在这寒风中。
她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院落,极力控制住颤抖的手,研墨铺纸。
【舅舅亲启:闻皇室有和亲之需,安宁公主抱恙,怜月愿隐瞒身份,以公主之名代嫁邻国,解圣上之忧……】
前几日,母亲来信中提到皇室需要一位公主与邻国联姻,但唯一适龄的安宁公主突发恶疾,恐怕撑不到出嫁之日。
当今圣上正为此事发愁,甚至有意在宗室女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代嫁。
泪水忽得掉落,又被她擦去,既然真心被负,婚约成空,她又何必留在这伤心地,看着那对男女恩爱缠绵?
哪怕山高路远,再也无法回京,也不会比西南的寒风更冷。
她写完信,用蜡封好,走到窗前,吹响特制的竹哨。看着信鸽消失在夜空中,姜怜月的心缓缓平静下来。
她转身望向庭院方向,那里仍有低语声隐约传来。
谢砚珏说会补偿她。
“这补偿,我不会要。”姜怜月轻声自语,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消散,“你,也一样。”